朴赞郁的《无可奈何》用一场荒诞的“求职杀戮”,将中产危机的血淋淋真相铺展在银幕之上。改编自《斧头》的故事里,25年工龄的造纸厂技术员柳万洙,在裁员潮中沦为资本的“耗材”,最终用极端手段清除求职路上的竞争对手,完成了一场令人脊背发凉的人性蜕变。这部横扫青龙奖的作品,早已超越犯罪类型片的范畴,成为一则直指时代痛点的社会寓言。![]()
影片的精妙之处,在于用无处不在的隐喻织就生存困境的网。柳万洙那颗隐忍多年的坏牙,恰是他压抑人生的缩影,最终暴力拔牙的宣泄,与他铲除竞争者的逻辑如出一辙——都是用破坏换取“正常”。他钟爱的园艺更充满讽刺,温室成了藏尸之所,苹果树掩埋罪恶,连精心养护的盆栽都未能幸免,被他强行矫正枝条时折断,恰似他违背规则的人生终局。这些植物从爱好沦为犯罪工具,正如他从技术骨干沦为杀人凶手,皆因生存的优先级碾压了一切。
柳万洙与三位受害者的对照,构成最尖锐的社会批判。第一个目标具范模是他的“堕落镜像”,同样失业酗酒、婚姻破碎,两人擦肩而过时的同款动作,暗示着他们本是同病相怜的人。而老实本分的高始朝,则代表了竞争中无辜的牺牲品,他被像捆绑枝条般处理的结局,揭露了“优胜劣汰”法则下的残酷本质。最具荒诞感的是,柳万洙杀死的每一个人都是自己的“分身”,他在清除对手的同时,也在亲手扼杀自己残存的良知。
朴赞郁用华丽的镜头语言将隐喻具象化。望远镜里虫蛀的绿叶叠化为具范模的生活,而柳万洙的脸与啃叶的瓢虫重叠,精准点出他掠夺者的本质;手枪与凶手的多次叠化镜头,将目标、凶器与动机浓缩于一瞬,充满视觉冲击力。面试场景中,背光的考官与狼狈的柳万洙形成权力对峙,而结尾他背后“无根的绿植”,则象征着这场血腥胜利的虚幻。没有一个废镜头,正如没有一个人能逃脱时代的绞杀。![]()
结局的“胜利”更显悲凉。柳万洙踩着尸体获得的职位,最终被AI自动化包围,他在空荡的工厂里独自监管机器,成为新的“耗材”。影片没有将矛盾归咎于个体,而是指向那个逼良为娼的竞争社会——当中年再就业比杀人还难,当劳动者如同树木般被随意砍伐,“无可奈何”便成了所有人的宿命。
影片落幕时,柳万洙空洞的眼神令人难忘。他的故事不是个例,而是全球化时代下无数中产的缩影。这部黑色喜剧的笑声背后,是人性异化的沉重思考:当生存压力磨平底线,我们与那个举着斧头的人,或许只差一场失业的距离。